我從森林中醒來。
最初的記憶便是那片鬱鬱蔥蔥的綠意,踏在泥土上、嗅著風的氣味、隱藏於樹叢間、披著月色在林間奔跑,在溪間激起片片水花,累了就停下,餓了就打獵──活得無比肆意。
我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,也沒有要去的地方。
直到回過頭時,才發覺走過的路徑已然封閉。
在山頂朝來處眺望,心中閃過一絲留念,然而那抹情感轉眼便被埋於深處,轉身繼續我的旅途,途中掠過帶著露水的樹叢,踩過佈滿青苔的巨石,在一片又一片森林中穿梭。
一路相伴的是輕輕撫過頰側的微風、於樹梢綻放的花瓣、冬日山頭靄靄的白雪及高掛夜空的明亮月色。
也曾遇見相仿的同伴,一同遊歷,合作捕食,那些日子真的非常愉快,但、他們都會比我早一步逝去……
我從很久以前就知道我和他們不一樣,不管是壽命、還是能耐,又或者是──操控自然的能力。
我到底活了多久?這個問題連我都沒有答案。
但是腦中不時浮現的畫面又是如此真實,月光下凜然挺立的花朵、潺潺溪水中的流光、自灰濛天空下墜的雪花觸感,以及……於身旁來回穿梭的人群──
如果說生命中存在一件能夠扭轉宿命的事件,我想應該就是與人類的接觸了吧。
起初不過是為了躲雨而來到那座荒廢的小祠,雖說破舊了點但還是有遮擋風雨的作用,便化為適合的體型鑽進去。
趴在乾糙的木板上,橫於身側的長尾隨興擺了擺,就這麼注視著雨幕等待天晴。
離開的時候是翌日早晨,路過農田不經意瞥見拱壞蔬菜的野豬,我不禁佩服起人類的智慧,懂得種植種子並圈出土地以生存,只不過仍無法抵擋粗魯的掠奪者,想著受益於人類建造的祠堂,便上前用獠牙及利爪撕碎了野豬。
「大、大口真神……」雙耳一豎,腥紅眼眸朝聲源一望,幾名人類站在不遠處詫異地看著我。
──大口真神……嗎?
回到森林後,我順勢變成狼的姿態,在接下來的日子裡,人類總會在我逗留的祠堂前獻上供品,看來是將我當作山神膜拜了。
反正也沒有其他的事情要做,留下來也不無不可,我便享受了數年被供奉的待遇,沒想到我竟然就此擁有了神性,或許我該稱讚一番人類信仰的虔誠。
然而對於「身為神靈」這點我並未產生過多驚訝,反倒覺得理所當然,腦海更是閃過幾幕莫名其妙的畫面,我非常肯定此生不曾踏足雲端,但那些記憶如鐫刻於石碑上的銘文,那般清晰、深刻。
不由得令我思考起「我是誰?」──隨即意識到這個想法十分愚蠢,我就是我,能夠決定自我的只有我,能夠承認我的也只有我,那麼便無需質疑、無需迷惘!只要在自己選擇的道路上繼續前行,這樣就好。
偶爾在人類面前現身撕咬破壞農作物的野獸,接著踏火離去,以人類供奉的祭品維生,有時是瓜果、有時是飯糰,而自己最喜歡的無疑是肉品。
雖然不是鹿肉而是豬肉,不過人類既沒有獠牙也沒有利爪,捕獲猛獸所要承擔的風險是致命的,看在這份誠心上,稍微轉變進食習慣也是可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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